拉病患一把 找回生命的勇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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拉病患一把 找回生命的勇氣
【聯合報╱黃軒／台中慈濟醫院呼吸治療科主任】

王先生（化名），45歲，因長期喝酒，導致肝硬化併發食道靜脈瘤，經常反覆大吐血，我至少已照顧他三次了，門診也看過他回診數次。


記得有次大噴血，血濺到他自己身上、床上、還有護理人員的隔離衣上。我告訴他：「我要替你插呼吸管急救。」只見他虛弱冒冷汗，喘吁吁說：「如果我不值得救或沒得救，你可以不用救我……」才說完，隨即昏迷。只聽護理人員喊著：心跳56下、血氧、血壓測不到…，我開始為他CPR（施行心肺復甦術）。


過了2周，很高興看他回到門診，但他欲言又止，默默對我說：為什麼要救我？


我回答：「我是醫師，不想放棄任何一條可以救的生命。」他忽眼眶泛紅：「醫師，你不放棄生命，我卻在放棄自己生命，導致妻離子散……」


兩個月後，一位婦人來門診，她是王先生的前妻，並帶來他的消息。「他上星期在家吐血往生了，我在桌上發現有封信是要寫給您的。」信中寫：「我一直不想活了，我沒念什麼書，但我知道很多醫師怕麻煩都會把我轉走，不想冒著風險為我止血。每次我大吐血，你和醫護人員都靠近來救我。我實在很謝謝您！」


前妻說，王先生回家後不再喝酒，還打電話給她和女兒。聽見他難得清晰的話語，她們母女上周末陪王先生出去玩，全家近20年都沒有如此聚在一起了。


前妻眼眶紅紅，繼續說：「謝謝黃醫師每次在他病危時救他，我這20年都在等他反省，一直覺得沒有希望了。看到他改正過來，我們全家人都很驚訝、也很感動。」在她道謝的同時，我也看到了一位女人對真情的堅持。


誰不願珍惜家人？誰不願珍惜生命？讓看似無望的生命及時反省，這正是支持急重症醫護人員拚搏的真情。




■ 何時該急救？


急救措施包括呼吸管插管、給藥、心臟按壓等。生命固然無價，但不是盲目搶救。


若病人不是「末期病人」，例如罹患可逆性的急性疾病、感染、積水等，都應積極急救，上述提到的患者才45歲，處於壯年，急性出血可以立即止血，脫離病危，勢當不可放棄其年輕生命。


若病人是「末期病人」，是否急救？這時家人有無達成共識，非常重要。所謂末期，指醫師依據醫學證據判斷，病人預期壽命少於6個月，要件是病人所患疾病不可治癒，且「近期」死亡已不可避免。此時，病人事先簽署「不施行心肺復甦術同意書」或「不施行心肺復甦術意願書」，醫師便可在合法情況下，不予急救插管。


在門診，幾乎每天都有「家人」問，要不要急救？是家人而非病人。九成以上家人在癌症病情告知，採取謊言政策，八成以上家人主宰治療決策；等到病危，患者得知無法治癒時，近四成病患放棄急救，但仍有六成由家人決策。往往家人不捨，就會眼睜睜一根根管子往病患身上插，這又何其不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