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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本論壇:「不服」的價值與意義
◎本文出自〈人本教育札記〉274期
◎史英/人本教育基金會董事長
上期的論壇(〈挖空心思教小孩〉,《人本教育札記》二七三期)報告了一個自然科的「教案」,也在結尾處說「透過這一例,希望大家了解,我們始終堅持著教育改革的本業!」;現在,容我透過另一例再來說明,所謂教改的本業,到底是在堅持些什麼。
這另一個例子的故事,已經寫在〈可以拿一顆石頭回家嗎?〉這篇文章(參見本期「用心生活」專欄)裡了。看過故事的人,大概都會把焦點放在小孩最後的「順從」上,或欣羨老師教育的成功,或質疑那番說詞的效力;然而,我要講一點別的。
這個故事有幾個要點:第一個是,在一片「明理」的氛圍中,一個男孩可以一無所懼地「不配合」,完全不在意「輿論」,甚至不必提出理由,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,當眾宣示「我一定要拿」;問題是,他那個秤砣,是打哪來的?其次是,他十分清楚自己所對抗的壓力,不然就不會從「喜歡一個女孩」的談論中立即警覺到「跟我拿石頭有什麼關係」,但經過「存在與佔有」那麼「高層次」的開導之後,他仍然能夠「不管,我還是要拿」;那麼,讓這麼小小的一個人在如此強大的知識與正義之前,還能挺立不搖的那個力量,又是什麼?第三個要點是,到了最後,他只是滿不在乎地說「我把它們丟了」,而不是滿臉愧色地向老師報告「我已經把石頭放回原地」;所以,雖然「沒有帶走任何一顆阿朗壹的石頭」確是事實,然而,他真的順從了嗎?
讀者可能覺得奇怪,心想,經你這麼一說,好吧,這故事似乎真的充滿言外之意;但這麼一來,它還剩下什麼教育意義呢?
那麼,容我再說一個遙遠的故事。一九六七年四月的某個禮拜一,美國加州的Palo Alto Cubberley高中,擔任世界歷史課的教師Ron Jones先生,充分運用了言詞的魅力,細細地闡述了「紀律」的價值;然後「邀請」學生親身來體驗:先從端正坐姿開始,抬頭挺胸,雙手背後;回答問題必須起立,開口的第一個詞必須是「Jones先生」,得到允許才能發言;如果先生不滿意,則一定會命令你不斷重複。接著是效率訓練:起立,坐下,直至整齊為止;又讓學生離開座位,等老師發出信號後,要在五秒內跑回坐下,而且不能發出任何聲息。
星期二,Jones步入教室的時候,原先那個東倒西歪亂七八糟的班級已經完全不見了,換成一群聚精會神,充滿期待的學生。他開始闡述「團結與力量」的價值,並在在黑板寫下「紀律鑄造力量,團結鑄造力量」;奇怪的是,平時的搗蛋鬼變成了榜樣,不但勇於發言,而且見解獨特。當然,前一天正襟危坐的紀律還是維持著的;Jones原先預料學生們會認為這樣很可笑,或心生反感不願配合,但他完全錯了。
下課前,他突發奇想,用手掌劃出一個波浪狀曲線,說這是一個「問候禮」,叫做「第三波」,任何時候,不論在餐廳或走廊,大家都要用這手勢表明身份,做為加入這場運動的識別(沒有人意識到歷史上曾有一個「第三」帝國)。於是,這一班學生的特殊舉動,引起校園裡所有學生的好奇,紛紛打聽是怎麼回事。
星期三,Jones派發了成員卡,同時闡述「行動」的價值與真諦:無論是紀律、團結、或力量,沒有行動的配合就毫無意義:所以大家應該去邀請其它有興趣的學生參加。有三張卡上有特別記號,拿到的人有特殊的使命:檢舉發表反對意見或背離規定的人;結果自動請纓的卻有二十人之多。
星期四,這個「運動」已經擴及到全校,課堂裡的人數已從三十人增加到了八十人,新來的都是逃課來參加的高年級生。這時候,Jones宣佈一個祕密:「第三波」是屬於全國性青年運動的一部分,目的在於促進國內政治體制變革…;星期五在大禮堂等著大集合,並以手勢向Jones致敬的學生,已經有兩百人…
Jones老師是怎麼結束這場「實驗」的?在此我們就不詳述了(註);但他在大禮堂跟學生們說的話,卻真的令人觸耳驚心:不到一個禮拜之內,我們就成功地變成了優秀的納粹;不是出於強迫,而是因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法西斯的種子,甘於出賣自己的自由與自主,以交換安全與力量的感覺…
當初,是因為課堂上有同學問「為什麼德國的好公民,包括高等知識份子和秀異專業人員,都能默許甚至參與納粹的罪行?」;透過這場實驗,Jones徹底回答了這個問題,同時,他也成功地證明了,一個民主社會和極權統制之間,其實只有五天的距離!
現在,讓我們回到台灣。稍稍想一下就可以發現,Jones所扮演的那個角色,每一所學校裡都不少見,且以各種變形存在著;其中有些也很有個人魅力,幾乎可以和Jones一樣成功,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並非出於扮演,更是樂在其中,甚至自以為或被封為「power」教師;而這個教育體制,從不曾反省過,它正為納粹或紅衛兵鋪好了溫床!
對比之下,我們那個「拿或不拿石頭」的男孩,就是透過他的始終不服,徹底回答了本文一開始「我們到底堅持什麼」的問題—無論如何,必須呵護學生的獨立與自主;同時,他也成功地說明了,真正的教育,即使發揮影響改變了學生,也是要讓學生知道那是出自自己的抉擇,而不必歸功於某人的教導,更無須回頭來感謝這個教育…
註:這是真實的故事,曾被改編成電影〈惡魔教室〉;本文所述是根據Jones本人的回憶,和電影情節略有出入。
編按:Jones本人的回憶,是一篇非常精采而感人的文字,內容也非常豐富,涉及許多教育上的重大議題,絕非本篇所能討論;我們將在下期刊出完整譯文,並附有詳盡評論,敬請期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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